祠堂残垣在暴雨中呻吟,青砖缝里渗出的血水蜿蜒成符咒。冉风尘踉跄着扶住半截雕花梁柱,三条狐尾不受控地拍打满地碎瓦,尾尖月牙缺口正对着青铜樽裂痕里渗出的青光。
江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虎符在她掌心烫出焦痕:“姓冉的,你尾巴再甩下去,咱们就得给这堆破砖头陪葬了!”
"陪葬?"苏离扒拉开压在腿上的匾额残片,突然盯着掌心怪叫,"这木头怎么在长霉斑?"只见"沐氏宗祠"的残匾上,金丝楠木纹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烂,“这霉长得比老江炖的腊肉还快!”
心儿甩出三枚铜钱钉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,锈迹斑斑的钱币瞬间爬满绿苔:"不是霉,是沐英当年埋的厌胜术发作了。"她扯断腕间红绳,铜钱阵突然爆出火星,“快找生门!”
冉风尘的瞳孔忽明忽暗,狐尾卷起块碎瓦掷向青铜樽。瓦片穿透虚影的刹那,樽内九尾图腾突然活过来,九条尾巴拧成股钻头直取他眉心:“六百年的血食,该还债了…”
"还你姥姥!"江染的峨眉刺贴着冉风尘耳畔飞过,钉穿九尾虚影的瞬间,刺尖白虎纹章突然虎啸震天。虚影扭曲着缩回樽内,青铜裂纹里渗出大股腥臭的黏液。
苏离突然拽着两人往断墙外扑:“要炸!”
地面剧烈震颤中,青铜樽炸成漫天铜雨。冉风尘的狐尾本能地护住众人,三条尾巴被碎片割得血肉模糊。烟尘散尽时,原本的祠堂废墟竟变成个直径三丈的陷坑,坑底排列着九具青铜棺椁,每具棺盖都铸着狐首人身的镇墓兽。
"九宫镇煞。"心儿抓了把坑边湿土捻开,“沐英把九尾残魂分封在各地,这怕是其中一处养尸地。”
江染的白虎煞气在坑壁烧出焦痕:"沐承嗣故意引我们来破阵,好让九尾彻底苏醒。"她突然揪住冉风尘衣领,“你们冉家祖传的《饲灵谱》呢?别告诉我你真当擦屁股纸用了!”
"洪武二十八年就烧了。"冉风尘的狐尾扫开棺椁积灰,露出底下暗刻的星象图,“但沐英在棺底刻了二十八宿——角木蛟对应滇南,奎木狼指代黄河…”
苏离后背突然鼓起个肉包,翼蛇纹挣扎着要离体。他龇牙咧嘴地扒住棺沿:“这蛇崽子要往西南蹿!”
"西南是苍山主脉。"心儿甩出红绳捆住他手腕,“当年沐英在苍山埋了件东西,能镇住八岐大蛇的腐肉。”
话音未落,坑底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。九具棺椁同时震颤,狐首镇墓兽的眼窝里爬出白毛尸虫。江染的峨眉刺刚钉死两只,就见虫尸在液体里膨胀成拳头大小。
"是痋虫!"冉风尘的狐尾卷起众人跃上坑沿,“液体能养蛊…”
九具棺盖同时掀飞,腐尸坐起的瞬间,坑底液体凝成血网罩向众人。江染的白虎煞气撞上血网,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。苏离手忙脚乱地摸出半截蜡烛点燃,火苗却窜起三尺高:“这他娘是尸油!”
"接着!"心儿甩出个油纸包,苏离接住才发现是包雄黄粉。扬手撒向火堆的刹那,烈焰突然暴涨成火墙,烧得血网蜷缩退散。
冉风尘的狐尾趁机刺入东南方棺椁,尾尖月牙缺口正卡住棺内尸骸的喉骨。青玉色妖火顺着尸骨经脉蔓延,转眼将整具棺材烧成焦炭:“阵眼在奎木狼位!”
江染的峨眉刺扎进西北方棺椁,虎啸声震碎三具腐尸。心儿甩出的铜钱阵困住剩余棺椁,苏离趁机把雄黄粉撒满坑沿。当最后一具棺椁燃起青烟时,坑底突然塌陷出条斜向下的甬道。
"这砖缝…"苏离趴在地上嗅了嗅,“怎么有股子咸鱼味?”
冉风尘的狐尾扫开碎砖,露出底下暗藏的引水渠。青石板缝隙里卡着半枚铜钱,边缘还沾着墨绿色铜锈:“嘉靖通宝?这排水系统是后来改造的。”
江染的虎符突然发出嗡鸣,她皱眉盯着幽深甬道:“沐承嗣在底下养了东西,正在往这边爬。”
五人顺着湿滑的甬道下行百步,眼前豁然开朗。天然溶洞中央矗立着九层青铜塔,每层檐角都悬挂着人面鱼纹铃。塔身缠满手腕粗的铁链,链环上刻满《度人经》经文。
"镇妖塔。"心儿摸着冰凉塔身,“但塔刹方向不对,正常应该坐北朝南…”
苏离突然指着第三层惊叫:“那铃铛上是不是挂着个人?”
冉风尘的狐尾卷起块碎石掷向铜铃,撞击声惊起塔内栖息的蝙蝠群。黑影纷飞中,众人看清那具风干尸骸穿着七十年代的确良衬衫,腰间还别着把五四式手枪。
"七九年失踪的考古队长。"江染的峨眉刺挑开尸骸衣兜,抖落出本工作证,“周卫国,职务栏盖着绝密章。”
心儿突然拽着众人后退:“别碰铁链!”
铁链上的经文突然渗出黑血,溶洞顶部落下簌簌灰土。冉风尘的狐尾扫开浮尘,发现洞顶倒悬着数百具青铜棺,棺盖缝隙里正往外渗墨绿色黏液。
"沐英好手段。"江染的虎符在掌心发烫,“上应二十八宿,下合九宫八卦,这是要把八岐大蛇炼成护国神兽?”
苏离后背的翼蛇纹突然暴起,青铜蛇影撞向镇妖塔第七层。瓦片纷飞中,塔身露出个暗格,里面供着尊缺了左眼的青铜菩萨像。
"菩萨低眉,金刚怒目。"冉风尘的狐尾卷出佛像,“这眼睛缺得蹊跷…”
心儿突然扯断颈间红绳,坠子竟是枚翡翠佛眼。她将坠子按进佛像眼窝的刹那,整座青铜塔响起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。九层塔身逐层旋转,最终拼出个完整的河图洛书图案。
"沐英从刘伯温那偷学的机关术。"江染的虎符突然脱手飞向塔顶,“阵眼在…”
地面突然塌陷,众人随着青铜瓦砾坠入地下暗河。刺骨河水中漂浮着无数陶罐,每个罐口都封着朱砂符咒。苏离扑腾着抓住个陶罐,发现罐身刻着"洪武三十五年制"。
"那是装痋虫的…"冉风尘的警告晚了一步,苏离已经掀开罐封。
拳头大的尸蹩王振翅飞出,口器开合间喷出毒雾。江染的峨眉刺贯穿虫身时,暗河突然沸腾,所有陶罐同时炸裂。数以万计的尸蹩汇聚成黑云,朝着众人席卷而来。
"闭气!"心儿甩出个油纸包砸向虫群,雄黄粉混着糯米在河面燃起蓝火。尸蹩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,纷纷坠河化作血水。
冉风尘的狐尾卷住众人跃上河岸,三条尾巴被腐蚀得直冒青烟:“这河水的腐蚀性比王水还…”
话没说完,岸上岩壁突然探出十八只青铜手臂。每只手掌都握着把环首刀,刀身刻满镇煞符文。江染的虎符撞上刀阵,竟被震得倒飞回来。
"是沐王府亲兵的陪葬俑。"心儿摸出把五铢钱撒向刀阵,“看制式是建文年间…”
苏离突然指着暗河上游:“那是不是沐承嗣的伞?”
血色河水中,沐承嗣的黑伞顺流而下。伞骨上新增了串青铜铃铛,随着水波晃动奏出《安魂曲》。冉风尘的狐尾刚触及伞面,整条暗河突然竖起三丈高的水墙。
"快走!"江染拽着众人扑进岩缝。
水墙砸落的瞬间,众人原先站立处多了具青铜棺。棺盖被水压冲开,里面坐着个戴金丝傩面的尸骸,手中捧着的正是镇妖塔里缺失的塔刹。
"沐英的真身!"心儿的铜钱阵刚成型,傩面尸骸突然抬手结印。
整条暗河倒卷上天,水流在空中凝成八岐大蛇的虚影。冉风尘的狐尾不受控地刺向虚影七寸,三条尾巴却被蛇牙死死咬住。江染的虎符撞向蛇眼时,傩面尸骸突然开口:
“六百年前你们江冉两家欠的债,该还了。”
白虎煞气与狐火交织的刹那,溶洞顶部的青铜棺同时炸裂。腐肉混着青铜碎片如雨坠落,沐承嗣的笑声从每具棺椁里传出:“九尾噬主,八岐吞天,这才叫天地为炉…”
苏离后背的翼蛇纹突然离体,青铜蛇影撞向暗河尽头的岩壁。山石崩裂中,露出条人工开凿的阶梯,阶梯尽头立着块残碑,碑文正是《伏妖志》缺失的最后一页。
冉风尘的狐尾绞碎八岐虚影,转身扑向残碑。青玉色妖火照亮碑文的刹那,江染的虎符突然发出裂帛之音——碑上赫然刻着江冉两家百口人的生辰八字,每个名字都浸着黑血。
"沐英你个老阴比!"苏离的骂声在溶洞回荡,“死了六百年还搞诅咒!”
心儿突然割破手腕,血珠洒在残碑上形成个逆转八卦:“不是诅咒,是婚书——他用江冉两家的姻缘线绑住九尾命格!”
冉风尘的狐尾扫过碑文,三条尾巴突然燃起青白色火焰。碑文在火中扭曲成狐形符咒,朝着他眉心直扑而来。江染的虎符挡在中间,却被符咒穿透:“快斩姻缘线!”
"怎么斩?"苏离手忙脚乱地翻背包,“黑驴蹄子行不行?桃木剑呢?”
"用这个!“心儿甩出把青铜匕首,刃身刻着"洪武三十五年敕造”,“沐英赐给江冉两家的合卺酒器!”
冉风尘握住匕首的刹那,狐尾突然反卷缠住他手腕。碑文符咒趁机没入他眉心,瞳孔彻底变成青玉色:“原来…我才是阵眼…”
暗河突然掀起巨浪,八岐虚影盘绕着他缓缓成型。江染的白虎煞气撞上蛇躯,竟被震得口鼻溢血:“冉风尘!你他妈给老娘醒醒!”
溶洞顶部开始坍塌,沐承嗣的黑伞在乱石间穿梭:“对,就是这样…让九尾吞了这具肉身…”
心儿突然扯开衣襟,肋下胎记暴起红光。她将青铜匕首刺入胎记,鲜血喷溅在残碑上:“江冉两家的血契,今日我以巫祝之名…”
碑文突然活过来,百口人的名字拧成条血链缠住八岐虚影。冉风尘的瞳孔恢复清明,狐尾卷起匕首斩向自己心口:“沐英,六百年的局该破了!”
青玉色妖火与白虎煞气交织的刹那,暗河尽头的岩壁轰然炸裂。阳光混着雪气涌入溶洞,苍山主峰近在咫尺。残碑化作齑粉的瞬间,众人听见沐承嗣的惨叫——他的黑伞在雪地里燃烧,伞骨上挂着的青铜铃碎了一地。
"还没完…"冉风尘咳着血沫指向雪线之上的黑影,“沐英的真身…在苍山龙眼…”
江染的虎符突然脱手飞向山顶,在半空化作流光。苏离后背的翼蛇纹重新浮现,这回指向的方位与虎符完全重合。心儿摸出个罗盘,发现指针在疯狂旋转:“山里有东西在改风水…”
五人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山顶跋涉时,谁也没注意山脚多了串新鲜脚印。穿中山装的男人收起望远镜,从怀里摸出个青铜樽。樽内盛着的浓稠液体中,赫然泡着沐承嗣的右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