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裹着碎冰冲进喉咙时,冉风尘的第五条狐尾正卡在钟乳石缝隙里。他反手攥住尾巴尖发狠一拽,青玉色的绒毛混着血珠飘散,疼得眼角直跳:“江染!接住那个姓苏的!”
苏离正抱着青铜鼎残片在漩涡里打转,后背的翼蛇纹被冰水激得活过来似的扭动。他刚抓住江染抛来的峨眉刺,突然瞥见水下浮起成片的青铜锁链,链环相撞声震得耳膜发涨:“这底下怎么跟养了条龙似的?”
"是沐王府的镇河锁!"心儿踩着悬棺残骸跃出水面,铜钱剑劈开迎面撞来的浮冰,“洪武年间沐英为镇滇南水脉,熔了十八尊红衣大炮铸成此链——苏离!别碰那些倒刺!”
话音未落,苏离的裤腿已被链环勾住。青铜倒刺扎进皮肉的瞬间,暗河突然泛起诡异的磷光。众人这才看清,两岸竟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具悬棺,棺木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在河面聚成扭曲的符咒。
江染的虎符纹章突然亮如白昼,煞气震碎三具扑来的浮尸:“姓冉的!你的尾巴在啃棺木!”
冉风尘转头就见第五条狐尾不受控地撕咬着某具朱漆悬棺,青玉色的绒毛沾满尸油。他正要掐诀压制,忽然嗅到棺中飘出的龙涎香——这是沐王府宗亲下葬才配用的香料。
"开棺!"他狐尾卷住棺盖猛掀,腐朽的楠木板下竟压着件明黄锦缎。江染的峨眉刺挑开裹尸布,露出具穿着四爪蟒袍的干尸,尸身左手紧攥的羊皮卷上,赫然印着沐英的私印。
苏离凑过来时踩到团滑腻的东西,矿灯照出满地蠕动的线虫卵:“这老粽子怀里怎么还有…”
"是沐英第七子的殉葬坑。"心儿用铜钱挑起干尸的玉带銙,“你们看銙眼里的黑斑,这是被赐鸩酒的王公才有的特征。”
暗河突然掀起丈许高的浪头,某具悬棺中传出沉闷的敲击声。冉风尘的狐尾刚要探过去,第五条尾巴突然反卷着缠住自己脖颈。青玉色绒毛下浮现出暗红血丝,像是有无数细虫在皮毛下游走。
"九尾反噬又加重了。"江染甩出峨眉刺钉住他肩膀,“撑着点,等找到沐英的真冢…”
"恐怕等不及了。"冉风尘突然扯开衣襟,心口处浮凸出狐狸形状的淤青,"自从在冰窟接触血契,九尾就在蚕食我的魂魄。"他说话间,第三条尾巴突然暴涨,扫落了五具悬棺。
苏离手忙脚乱地躲开坠落的棺木,后背撞上岩壁时,翼蛇纹突然脱离皮肤游向某具鎏金悬棺。青铜蛇影钻入棺缝的刹那,整条暗河响起机括转动的轰鸣。两岸悬棺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依次开启,数百具干尸齐刷刷坐起,空洞的眼窝望向众人。
"是沐王府的千棺阵!"心儿甩出七枚铜钱摆成北斗状,“快找阵眼!”
江染的虎符纹章突然转向东北方:"煞气最重的是那具描金棺!"她话音未落,描金棺中突然射出九支毒弩。冉风尘的狐尾卷着众人扑进暗河,弩箭钉入的岩壁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苏离从水里冒出头,抹了把脸上的尸油:“这他娘比故宫博物院还热闹!”
"闭嘴!"江染突然拽着他衣领下潜。描金棺中探出的青铜鬼手擦着头皮掠过,五指张开足有簸箕大。心儿的铜钱剑砍在腕关节处,溅起的火星照亮棺内——哪里是什么干尸,分明是具拼接的青铜傀儡,胸腔里堆满冒着绿烟的陶罐。
冉风尘的狐尾绞住傀儡脖颈,青玉色绒毛突然燃起幽蓝狐火:"是沐王府的瘟神儡!快闭气!"他话音刚落,傀儡胸腔炸开,墨绿色浓雾瞬间吞没了半个河面。
苏离的布鞋被腐蚀得露出脚趾,他连滚带爬地扒住某具悬棺:“这玩意比生化武器还带劲!”
"西南角!"心儿突然甩出红绳缠住江染的腰,“那具棺材的盖板在动!”
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某具柏木悬棺的缝隙里,正缓缓伸出只完好的手掌。指尖戴着的翡翠扳指在磷光下泛着幽光,棺盖掀开的瞬间,露出张与沐英画像有七分相似的面孔。
"沐晟!"冉风尘的狐尾突然剧烈抽搐,“永乐年间的黔国公…”
活尸突然睁眼,瞳孔里游动着青铜色的细线:"擅闯沐王府禁地者,诛九族。"他的官袍下摆无风自动,暗河里突然竖起九面青铜镜,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人影,而是扭曲的镇墓兽轮廓。
江染的虎符纹章撞上镜面,煞气竟被反弹回来:“这些镜子会吞噬煞气!”
"用寻常兵器!"心儿甩出捆尸索缠住沐晟的脖颈,“他颈后有控尸符!”
苏离抡起洛阳铲扑过去,铲头却在触及官袍的瞬间被震飞。沐晟的指甲突然暴涨,在他胳膊上划出五道血痕。伤口处立刻浮起青灰色的线状凸起,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。
"是痋术!"冉风尘的狐尾卷住苏离的腰猛拽,“砍了那条胳膊!”
"砍你大爷!"苏离抄起江染的峨眉刺扎向伤口,黑血喷溅在青铜镜上,竟蚀出个拳头大的窟窿。镜面碎裂的刹那,某具镇墓兽的虚影突然实体化,獠牙直接贯穿沐晟的胸膛。
暗河突然沸腾,所有悬棺开始下沉。冉风尘的第五条狐尾不受控地卷住描金棺,拖着众人坠向河底深渊。在触底的瞬间,他们看见河床上矗立着座青铜宫殿,檐角挂满人骨风铃。
"这是…沐英的影冢?"心儿的声音有些发颤。她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宫殿门环上雕刻的睚眦。
江染的峨眉刺刚触及门环,整座宫殿突然响起编钟奏鸣。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在台阶上聚成"擅入者死"四个篆字。苏离的后背突然刺痛,翼蛇纹竟脱离皮肤游向门缝,顺着睚眦的獠牙钻了进去。
"跟上!"冉风尘的狐尾扫开试图合拢的门板。众人刚跨过门槛,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——那具描金棺正正卡在门框处,棺中滚出的陶罐里,赫然泡着半张中山装男人的脸。
宫殿内的长明灯次第亮起,照出墙壁上诡异的壁画。画中沐英正在与九尾狐妖对饮,而角落里跪着的文官,竟与冉风尘有八分相似。江染的虎符纹章突然发烫,她盯着画中狐妖的佩饰:“这是…江家的双鱼锁?”
"看来江冉两家的渊源,比族谱记载的还要深。"冉风尘的狐尾扫落墙皮,露出后面暗藏的青铜匣。匣面阴刻的镇魂咒突然亮起红光,第五条尾巴不受控地拍向心口。
苏离突然指着壁画下方:"你们看这些献祭者的服饰!"矿灯光束下,跪拜的人群里竟混着穿中山装和劳动布的身影,“七九年…八二年…这他妈是近几十年的…”
宫殿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,某个沙哑的嗓音伴着回响飘来:"沐王府等了六百年,总算等到纯阴之体。"九盏人皮灯笼应声亮起,照亮王座上的水晶棺——棺中沐英的尸体竟不翼而飞,只留下件铺开的蟒袍,上面用金线绣着滇南的山川地势。
江染突然闷哼出声,虎符纹章处钻出条青铜线虫。她反手用峨眉刺挑出虫子,黑血溅在蟒袍上,金线突然游动起来,在地势图中聚成七个光点。
"八岐残魂的封印地!"心儿甩出铜钱钉住试图游走的金线,“等等…怎么多出三个?”
冉风尘的狐尾突然绷直,第五条尾巴的绒毛根根倒竖:"九尾说…其中三处封印…早在民国时期就…"他话未说完,整座宫殿突然倾斜,王座后的屏风轰然倒地,露出后面深不见的地道。
苏离的矿灯扫过地道墙壁,突然照出串新鲜的血手印:“有人比我们早进来!看这血渍…不会超过两天!”
江染的峨眉刺突然抵住冉风尘咽喉:“你的尾巴在发抖。”
众人这才发现,冉风尘的三条狐尾正不受控地摆出攻击姿态,而第四条尾巴的末端,竟生出细小的倒刺。他抬手按住心口处浮凸的狐形淤青,嗓音沙哑得可怕:“九尾闻到…同类的血腥味…”
地道深处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响,数百只青铜兽首从暗处涌出。这些镇墓兽的眼窝里跳动着绿火,下颌开合间喷出腥臭的毒雾。心儿甩出的铜钱阵刚触及兽首,就被某种无形力量反弹回来。
"是沐英的残魂在操控!"冉风尘的狐尾绞碎两只兽首,“找阵旗!”
苏离的后背突然撞上某块活动的墙砖,翼蛇纹顺着缝隙游了进去。他扒开砖石摸到个铁匣,里面躺着半卷泛黄的丝帛——竟是沐英亲笔的《镇滇十策》,末尾朱批写着"凡我沐氏子孙,见冉氏九尾者,当诛"。
"你们冉家果然有问题!"江染的峨眉刺在冉风尘颈侧压出血痕,“沐英为什么要…”
宫殿突然剧烈震颤,水晶棺中腾起黑雾凝成沐英的虚影。他手中的金刚杵指向冉风尘,第五条狐尾突然反卷着刺穿主人肩膀。九尾的嘶吼在众人颅内炸响,地道尽头传来石门开启的轰鸣。
"快走!"心儿甩出捆尸索缠住众人,“他要引动九尾天劫!”
众人被拖进石门的瞬间,看见沐英虚影化为黑雾钻入冉风尘的眉心。第五条狐尾彻底化作青灰色,尾尖的倒刺暴涨三寸,在地面剐蹭出火星。苏离的后背重重撞上青铜柱,翼蛇纹突然脱离皮肤,游向殿顶的星宿图。
"那是…浑天仪?"心儿的声音突然拔高,“沐英仿造的观星台!”
江染的虎符纹章突然黯淡,她盯着浑天仪上某处凹陷:“苏离!你怀里的东珠!”
苏离手忙脚乱掏出东珠,发现珠芯的翼蛇纹正与浑天仪的二十八宿对应。他刚把东珠按进凹槽,整座观星台突然旋转起来,星宿位置与滇南地形逐渐重合,七个光点正在大理、丽江等地明灭。
"八岐残魂的封印…"冉风尘突然单膝跪地,第五条尾巴正在蚕食其余狐尾,“九尾说…苍山龙眼是假的…真的阵眼在…”
观星台突然崩塌,众人随着青铜构件坠向深渊。失重感中,苏离看见底下是无边无际的青铜树海,每棵树的枝桠上都挂着具风干的尸体。冉风尘的狐尾突然暴涨,卷住众人摔进某处树洞。
树洞内壁上刻满镇魂咒,中央石台供着尊九尾狐雕像。江染的峨眉刺刚触及雕像,突然被煞气震飞:“这是…冉家祖祠的制式!”
冉风尘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,他抬手抚过雕像基座的铭文:"洪武二十八年…冉天青立…"他的指尖突然迸出血珠,铭文在沾染鲜血后竟浮现出隐藏的字迹——“沐冉血契,九尾为祭,八岐不出,滇南永镇”。
苏离的后背重重撞上树壁,翼蛇纹突然发出尖啸。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树海外缘走来个佝偻身影,手中的青铜樽正在往下滴落粘稠的液体。那人掀开斗篷,露出半张腐烂的脸——正是本该葬身冰窟的中山装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