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在槐树枝头凝成露珠,苏青梧腕间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。张砚的断尺抵在刑天像胸口,青石表面渗出细密血珠,顺着北斗七星纹路淌进秤盘里的明珠。
"苏家的通阴镯在示警。"苏青梧按住腕间震颤的银饰,胎记泛着暗红,"周家祖坟的镇物要醒了。"
张砚的断尺突然被吸进石像裂缝。他拽住尺尾时,瞥见裂缝深处有团蠕动黑影——竟是只通体雪白的守宫,鳞片泛着珍珠光泽,正吞食石像内藏的槐树根须。
"白守宫噬阴,大凶。"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套住张砚手腕,冰得他腕骨生疼,"张先生可记得《葬经》里说的'活棺'?"
张砚的掌心贴在刑天像背面,触感如活人肌肤般温热。三年前祖父临终前教他摸骨寻龙术,曾说过龙脉活棺需用至亲血脉温养,但眼前石像的温度分明是......
"周家人把祖坟修成了活棺。"苏青梧的丹蔻划过石像裂缝,带出丝腥甜液体,"用三百童灵的怨气养着困龙穴,等得就是破军归位这天。"
东南方传来闷雷。槐仙祠匾额滴落的血珠突然悬浮半空,凝成串血铃铛。张砚的断尺震开血珠,在青石地面刻出个残缺的卦象——竟是祖父常说的"地火明夷"。
"明夷卦主伤。"苏青梧的银镯贴上卦象缺口,"张老爷子当年在龙角岭受伤,是不是这个时辰?"
张砚的断尺突然刺入卦象中心。碎石飞溅的刹那,刑天像背后的龙脉虚影突然扭曲,龙角位置的槐仙祠匾额轰然坠落,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——那洞口边缘布满抓痕,像是有人从内部生生刨出来的。
"是生桩洞。"苏青梧的银镯映出洞内景象,"周家修祠堂时埋过活人。"
腐臭味扑面而来。张砚摸出枚乾隆通宝抛进洞口,铜钱落地时发出的却是木鱼声。他拽住要往里冲的苏青梧:"等等!你听这声——"
木鱼声里夹杂着诵经声,仔细听却是倒着念的《往生咒》。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勒进皮肉,在雪白手腕上印出圈血痕:"是周家请的邪僧,他们在用倒诵经困住怨灵。"
洞内突然亮起盏油灯。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手印,每个掌纹都刻着生辰八字。张砚的断尺扫过最近的手印,青灰墙皮簌簌脱落,露出后面暗红色的符咒——竟是祖父笔记里提过的"借阳符"。
"周文胸口也有这种符。"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套住块松动的墙砖,"张先生,令祖父可曾说过'阳符借命,阴镯通幽'?"
张砚的断尺劈开墙砖。砖后藏着个油纸包,裹着半本泛黄的账册——封皮上"周氏庚辰年用度"几个字被血渍浸透,翻开第一页就写着:"七月初七,购槐木棺九具,付银元三百,童男童女各九人抵债。"
"原来三百童灵是抵债来的。"苏青梧的银镯突然灼烧账册,火光中浮现出张地契,"周家当年把槐花巷抵押给日本人,这些孩子是......"
账册突然自燃。火苗窜起的瞬间,洞顶垂下无数槐树根须,每根须尖都穿着枚铜钱。张砚的断尺绞断根须,铜钱落地竟摆出个"死"字。
"是金钱吊煞。"苏青梧的银镯突然碎裂,碎片化作银蝶扑向洞深处,"周家要收网了!"
银蝶撞上某物发出脆响。张砚的断尺劈开拦路根须,看见洞底摆着九口槐木棺材——每口棺盖都刻着倒悬的莲花,棺尾用红绳系着对银镯,正是苏家女子特有的制式。
"我小姨的镯子!"苏青梧的胎记突然渗出血珠,"二十年前她说要来龙角岭采药......"
最中间的棺盖突然弹开。腐熟的槐花香里,坐起具穿月白旗袍的女尸,发间翡翠簪子闪着幽光——正是张砚在玻璃橱窗里见过的那个身影!
女尸手腕戴着对银镯,镯面鸾鸟纹正与苏青梧的胎记共鸣。张砚的断尺抵住女尸咽喉时,瞥见她锁骨处的暗紫色勒痕——与周文脖颈的痕迹如出一辙。
"是换命契。"苏青梧的银蝶突然钻入女尸耳洞,"周家人把命债转嫁到苏家女子身上,再用她们的精血温养困龙穴......"
女尸突然睁开眼。翡翠簪子射出一道青光,在洞顶映出星图——破军星位钉着枚槐木钉,钉尖穿着张泛黄的婚书,新郎名字赫然是张砚祖父!
"原来祖父的阴婚对象是苏家人。"张砚的断尺突然龙吟大作,"周家假意联姻,实则是要......"
女尸的银镯突然套住张砚手腕。苏青梧的胎记贴上他后背紫微星胎记:"张家破军,苏家紫微,现在你明白换命契的真相了?"
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木鱼声。九口槐木棺同时震颤,棺盖缝隙渗出黑水,在满地铜钱上汇聚成八卦图形。张砚的断尺插入阵眼,厉喝震落洞顶碎屑:"周文,看了这么久戏,该现身了吧?"
木鱼声在洞壁间撞出回音,周文的身影从最外侧棺材的阴影里浮出来。他脖颈的紫痕已经蔓延到耳后,手里攥着串槐木念珠,每颗珠子都刻着苏家女子的生辰。
"贤伉俪好眼力。"周文捻动念珠,洞内铜钱突然悬浮成阵,"当年苏婉容逃婚时,就该想到会有今日。"
苏青梧的银蝶突然俯冲,却在触及周文眉心前化作铁水。张砚的断尺横扫,震飞三枚铜钱,却发现每枚钱眼都穿着根银发——正是苏青梧母亲失踪那日被剪下的青丝。
"家父说过,通阴镯认主时最爱噬血。"周文扯断念珠,九颗珠子滚入铜钱阵,"苏姑娘不妨猜猜,令堂的魂魄养在哪颗珠子里?"
苏青梧的胎记突然爆出血雾,洞顶垂落的槐树根须瞬间枯黄。张砚的断尺刺入铜钱阵眼,虎口震裂的鲜血渗进卦象,竟让女尸腕间的银镯发出凤鸣。
"兑上缺,巽下断。"张砚抹血在女尸眉心画符,"周少爷算漏了活人桩的怨气!"
女尸的翡翠簪应声炸裂,青光裹着骨屑在洞内乱窜。周文闪避时撞翻口槐木棺,棺内滚出个陶瓮,封口的朱砂符上写着苏青梧的生辰。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勒紧陶瓮,胎记渗出金线缠住瓮身:"原来我半魂被拘在此处......"
"快封瓮!"张砚的断尺绞住周文咽喉,"他在用你的残魂当阵眼!"
周文脖颈的紫痕突然裂开,钻出条白守宫。那邪物蹿上洞顶的瞬间,所有铜钱倒转,在女尸脚下摆出个"葬"字。苏青梧的银镯突然套住陶瓮,金线刺破符纸的刹那,洞内响起三百童灵的哭嚎。
"二十年前中元节,槐花巷九户灭门。"周文咳着血沫大笑,"苏姑娘可知那些童尸填了哪处地基?"
张砚的断尺突然龙吟大作,尺身浮现北斗七星纹。他劈开女尸的旗袍下摆,露出大腿内侧的刺青——竟是缩小版的槐仙庙布局图,而庙门位置标着"张氏祠堂"!
"原来苏周两家的婚契,从一开始就是镇龙局。"苏青梧的银镯熔成利刃,"周家用活人桩填了困龙穴,又用阴婚契绑住破军命......"
女尸突然张口咬住周文手腕。腐黑的牙齿嵌进皮肉时,洞外传来雷声,槐仙祠残碑上的血字突然流动,汇成张泛黄的婚书投影在洞壁——新郎名字是张砚祖父,新娘却是周家姑奶奶!
"好个偷梁换柱。"张砚的断尺钉住婚书投影,"周家假意与苏家联姻,实则用自家女子顶替,就为把张家绑上贼船?"
周文挣开女尸撕咬,反手拍向自己天灵盖。头骨裂开的缝隙里钻出簇槐树根,根须间粘着半块玉珏——正是张砚父亲失踪时戴的贴身物!
"令尊的紫微命格,养出来的槐仙木果然成色上佳。"周文的声音混着树根摩擦声,"当年他自愿当生桩时,还求我们放过怀孕的妻子......"
张砚的断尺突然迸发紫光,洞内所有槐木制品同时爆裂。苏青梧趁机将陶瓮砸向女尸胸口,金线裹着半魂注入翡翠簪残片:"小姨,带孩子们往生吧!"
女尸的瞳孔突然清明,腕间银镯化作双鸾鸟扑向周文。洞外的暴雨裹着雷暴灌进来,铜钱阵在积水里浮成血色八卦,每道卦线都连着具童尸虚影。
"张怀山当年能斩龙脉,今日我倒要看看破军星如何破这三百童子锁魂阵!"周文撕开皮肉,整个人化作槐树根缠绕的怪物,"不妨告诉你们,龙角岭下埋的根本不是困龙棺——"
苏青梧的胎记突然灼穿衣袖,金线缠住张砚的紫微胎记。两人的血在积水里交融,凝成柄青铜剑虚影。张砚握住剑柄的刹那,听见祖父的声音穿透二十年光阴:"砚儿,北斗朝元阵要踏坎位!"
青铜剑刺入血色八卦的坎位时,整座山体剧烈震颤。洞顶裂开的缝隙里垂下条青铜锁链,链头拴着半截龙角,正抵住周文心口的槐仙木。
"原来龙角被铸成了锁龙链......"周文身上的树根突然枯萎,"张怀山你够狠,宁肯让亲孙子当阵眼也要......"
张砚的青铜剑虚影突然凝实,剑身浮现"斩龙"二字。他踏着童尸虚影腾空,剑锋劈开周文天灵盖的瞬间,看见父亲的脸在槐仙木的年轮里一闪而过。
"爹!"剑势稍滞的刹那,周文残存的树根缠住苏青梧脚踝,"青梧!"
苏青梧的银镯碎片突然刺入自己胎记,金线裹着血雾炸开锁魂阵。张砚的剑锋再无阻碍,将周文钉死在洞壁上。槐仙木碎裂的瞬间,三百童灵虚影齐齐跪拜,化作荧光消散在雨幕中。
暴雨突然停歇。晨曦透过裂缝照在女尸身上,那具苍白的躯体正在消散。苏青梧接住飘落的翡翠簪,发现簪头刻着行小字:"赠小妹婉容,苏婉月于庚辰年腊月。"
"原来母亲把簪子给了小姨......"她摩挲着簪尾的血沁,"周文说的龙角岭真相......"
张砚的青铜剑虚影消散,掌心躺着块龙角碎片。他望向洞外被雷劈开的山体,裸露的岩层里嵌着成排青铜椁:"周家人把整条龙脉做成了养尸地,槐仙庙不过是幌子。真正的困龙棺,是这些装着日本军官的......"
山脚下突然传来引擎轰鸣。九辆黑色轿车冲破雨幕,车头插着的膏药旗在朝阳下泛着血光。张砚攥紧龙角碎片,看见最前方的车窗里,坐着个穿和服的老者,手中把玩的正是另外半块玉珏。
"昭和十六年,鄙人在龙角岭埋下三千六百具瓮棺。"老者的中文带着京都腔,"张公子,令尊的骨头养出来的槐仙木,可还合用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