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鼎内壁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,震得鼎身簌簌落灰。苏童举着强光手电的手微微发颤,光束扫过鼎腹斑驳的饕餮纹,那些铜绿斑斑的兽眼仿佛跟着光斑转动。陈九指从挎包摸出把桃木钉,老树皮般的脸上渗出冷汗:“这鼎是活的。”
"活物?“张铁牛攥着洛阳铲倒退两步,军用水壶撞在腰间咣当作响。这位退伍老兵是三个月前加入队伍的,右眉骨有道蜈蚣状的刀疤,此刻正随他皱眉的动作扭曲着。李慕鱼默默取下背着的登山包,露出里面裹着黄绸的青铜铃铛。这个戴圆框眼镜的民俗学研究生总爱说"古墓里最怕活物”,此刻却抿着苍白的唇不说话。
苏童将罗盘贴在鼎足处,磁针在玻璃罩里疯狂打转。他注意到鼎足刻着二十八宿方位,但本该对应南天的井宿却刻在西北角。"这不是祭祀鼎,"他掏出祖传的紫檀量天尺敲击鼎身,“听这空响——内壁至少有三层夹层。”
陈九指突然按住他肩膀:"别动!"老盗墓贼的独眼在矿灯下泛着幽光,墨玉扳指擦过苏童衣领时带起一阵阴风。鼎腹的饕餮纹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,顺着纹路蜿蜒成符咒模样。李慕鱼掏出手机要拍照,却发现屏幕布满雪花点。
"退到离位!"苏童厉喝一声,扯着李慕鱼往东南角疾退。几乎同时,九道青铜箭从鼎耳孔洞激射而出,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砖上。张铁牛骂了句脏话,洛阳铲横在胸前当盾牌:“这他娘是机关还是闹鬼?”
苏童用朱砂在地上画了道镇煞符,符咒刚落成就被血水腐蚀。他抬头看穹顶星图,发现北斗七星的方位与鼎足铭文相悖:“有人改过这里的星宿布局,现在整个墓室就是个颠倒的浑天仪。”
陈九指突然蹲下身,手指蘸了鼎足渗出的血水在鼻尖轻嗅:"是尸油混着朱砂。"他扯开裹着铜铃的黄绸,铃舌上拴着的五帝钱叮当作响,“小苏,用你的六壬式盘算算生门。”
苏童从贴身口袋摸出磨得发亮的青铜式盘,天池中的磁针突然垂直指向鼎腹。鼎内抓挠声骤然停歇,取而代之的是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。李慕鱼突然指着鼎耳尖叫:“那、那饕餮在流血泪!”
众人齐刷刷抬头,只见青铜饕餮的眼窝里渗出两道黑血,顺着狰狞的兽面滴落在地。血珠坠地瞬间,整个墓室的地砖开始错位移动,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。张铁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,被苏童拽着腰带拖到墙角。
"坎水转巽风,快走乾位!"苏童扯着嗓子喊,罗盘上的二十八宿刻度泛起幽蓝微光。陈九指却反手甩出登山绳套住鼎耳:“不能撤!你们看鼎腹裂了!”
青铜鼎果然在剧烈震动中裂开细纹,腥臭的黑雾从裂缝喷涌而出。苏童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的"血尸瘴",慌忙撕下衣襟捂住口鼻:“闭气!这是腐尸瘴气!”
黑雾中隐约现出人形轮廓,李慕鱼的青铜铃铛突然自动震颤起来。陈九指趁机将桃木钉射向鼎耳机关,老盗墓贼的手腕翻转如电,三枚钉子精准卡进齿轮缝隙。地砖移动戛然而止,露出东北角三尺见方的暗道。
"走!"陈九指率先跳进暗道。苏童刚要跟上,忽听鼎内传来清晰的呼唤:"阿童…"那声音分明是记忆中母亲温柔的语调。他浑身剧震,手中式盘"当啷"坠地。
"别听!"李慕鱼突然捂住他耳朵,少女掌心冰凉带着药香,"这是墓里的摄魂术!"她另一只手快速摇动青铜铃铛,清脆的铃声竟在黑雾中撕开道缺口。
苏童猛然惊醒,抓起式盘跃进暗道。暗道里阴湿的砖墙长满青苔,陈九指打着手电在前方开路,光束扫过处尽是斑驳壁画。画中人身穿周天子冕服,却在举行某种诡异仪式——九个青铜鼎环绕高台,鼎中浸泡着蜷缩的婴儿。
"九子镇龙局…"苏童摸着壁画喃喃自语。父亲留下的羊皮地图残片里,确实有类似图案标注在秦岭某处。陈九指突然停步,手电光定格在前方三岔洞口。
张铁牛擦着洛阳铲上的黑血:"老陈,往哪走?"李慕鱼正要掏罗盘,却见苏童已经蹲在地上观察砖缝走向。年轻风水师的侧脸在冷光中显得格外冷峻,紫檀量天尺轻轻敲击地面:“走右边,地气在震位有回流。”
陈九指独眼眯成缝:"你确定?左边洞口有新鲜空气。"老盗墓贼的登山靴碾碎一只甲虫,粘稠汁液在砖面拖出长长痕迹。苏童突然用式盘挡住他要迈出的脚步:“等等!看虫尸走向。”
暗绿色汁液竟逆着重力缓缓流向右侧洞口。李慕鱼推了推眼镜:"《葬经》说’地气如汞,虫蚁先知’,苏童是对的。"张铁牛不耐烦地嘟囔:“读书人就是麻烦…”
话音未落,左侧洞口突然传来巨石滚动声。陈九指脸色骤变,拽着众人扑进右侧通道。几乎同时,千斤闸轰然落下封死退路,激起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"你小子救了我们一命。"陈九指拍着苏童后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拍进砖墙。苏童却盯着通道尽头隐约的白光:“前面…有月光?”
众人屏息前行五十步,眼前豁然开朗。巨大溶洞里,九具青铜棺呈莲花状悬在钟乳石间,每具棺材都缠着碗口粗的铁链。溶洞穹顶裂开道天然缝隙,清冷月光正透过缝隙洒在中央石台上。
石台刻着副完整的星宿图,二十八宿方位却与当今天象完全颠倒。苏童的式盘突然变得滚烫,磁针疯狂旋转后直指天枢星位。他猛然抬头,看见月光中有细密金粉飘落,在石台表面聚成八个古篆:
周德虽衰,天命未改。
陈九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墨玉扳指泛起不祥的血色:"这是…这是周穆王的天命台!"老盗墓贼独眼中迸出异样光彩,“羊皮卷最后一块残片,就在…”
"小心!"李慕鱼突然尖叫。悬棺铁链毫无征兆地断裂,九具青铜棺裹挟腥风直坠而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