甬道里蒸腾的磷火将三张惨白的脸映在青砖墙上,苏童用火折子贴近壁面,指甲盖上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靛青色。张铁牛用铲尖挑起一片碎甲,指甲缝里粘着的金箔碎片竟与玉简边缘的鎏金纹路如出一辙。
"这是金丝楠木棺的封漆。"李慕鱼突然扯开左腕纱布,将渗出的血珠抹在指甲盖上。血珠瞬间凝成冰珠,滚落时在砖缝里烫出缕青烟,“活人入冢惊动守墓蛊,这些指甲…怕是前几批探墓者留下的。”
话音未落,甬道深处突然传来陶埙呜咽声。苏童颈后的汗毛陡然竖起——这曲调与五年前父母出殡时,后山飘来的埙声完全一致。他摸出六枚乾隆通宝扣在掌心,铜钱触及砖面时竟全部直立旋转。
"阴锣开道!"张铁牛抄起工兵铲横在胸前,铲刃上昨夜沾的尸蚕毒液已经结出霜花。李慕鱼突然按住他肩膀,耳垂上的银质耳珰在磷火中泛着幽蓝:“不是阴兵,是活人。”
埙声戛然而止,甬道尽头亮起盏昏黄的煤油灯。提灯人是个穿靛蓝布衣的老者,腰间缠着七股草绳,每根绳结都坠着枚刻满梵文的青铜铃。苏童注意到他左袖空荡荡的,断腕处用红绸扎着柄铜钱剑。
"陈家守墓人?"李慕鱼突然冷笑,捆尸索如灵蛇般缠上老者脚踝。铜铃相撞发出裂帛之音,老者却纹丝不动,煤油灯里的火苗突然蹿起三尺高,映出他脸上纵横交错的刺青。
苏童的罗盘发出蜂鸣,天池磁针直指老者眉心:“刺青是镇魂咒,他把自己炼成了活尸桩!”
老者喉头发出咯咯怪笑,空袖突然扬起,铜钱剑化作流光直取苏童咽喉。张铁牛挥铲格挡,金铁相撞迸出串火星,铲柄上昨夜被尸蚕腐蚀的缺口应声断裂。苏童趁机抛出铜钱,六枚钱币在空中摆出六合阵,将铜钱剑死死钉在壁面。
"陈玄青,你果然没死透。"李慕鱼突然扯断耳珰,银针带着血珠射向老者右眼。老者偏头躲过,煤油灯轰然炸裂,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九只火鸦扑向三人。
苏童抓起把香灰混着舌尖血喷出,火鸦触及血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。他趁机扯开衣襟,胸口玉简烙出的"锁"字突然泛出青光,将残余的火星尽数吸入。
"苏明远的种?"老者浑浊的眼球突然暴突,脸上的镇魂咒刺青开始蠕动,“当年你爹娘在十三连冢偷走的…”
"闭嘴!"李慕鱼突然甩出捆尸索缠住老者脖颈,索头铜铃却瞬间爬满绿锈。苏童惊觉她的捆尸索与昨夜在乌木棺椁前锈蚀的那条一模一样,冷汗顺着脊梁滑进后腰。
张铁牛抡起半截工兵铲劈向老者天灵盖,铲刃却在触及草绳的瞬间被弹开。七股草绳突然自行解开,青铜铃铛落地化作七只三足蟾蜍,鼓胀的腮帮里不断溢出腥臭的黑水。
"坎位退七步!"苏童扯着两人撞向右侧壁面。黑水触及青砖立刻腐蚀出蜂窝状孔洞,孔洞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蚕。这些尸蚕比昨夜所见肥硕数倍,甲壳上赫然印着苏家族徽。
老者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,壁面抓痕里的指甲盖应声飞出,暴雨般袭向三人。苏童摸出最后一把香灰撒出,灰烬触及尸蚕竟发出油锅煎肉的声响。他趁机咬破食指在壁面画出血符,青砖缝隙里突然钻出无数根须,将尸蚕尽数绞碎。
"老槐树的根?"李慕鱼惊疑不定地望着蠕动的根须。苏童突然想起昨夜炸裂的乌木棺椁,那些飞溅的木屑分明带着槐木纹路——这整座古墓竟是依托千年槐树根系而建。
老者突然扑向苏童,断腕处的铜钱剑不知何时又回到手中。苏童后仰躲过致命一击,玉简从衣襟滑出,青光映出老者胸前挂着的青铜挂坠——那竟是缩小版的王家祠堂匾额。
"你见过这个?"苏童故意露出玉简上的血字。老者瞳孔骤缩,攻势突然停滞,空袖卷起阵阴风将玉简夺入手中。当他看清玉简内容时,脸上刺青突然渗出黑血:“不可能…苏明远当年明明…”
甬道深处突然传来巨石移动的轰鸣,槐树根须如遭雷击般剧烈抽搐。苏童趁机甩出铜钱击打壁面,六合阵逆转成七星劫,将老者困在阵眼。李慕鱼突然扯下发间红线,沾着唇血在老者额前画了道锁魂符。
"说!十三连冢的钥匙在哪?"她将银针抵住老者颤动的眼球。老者却发出癫狂大笑,脸上的刺青突然脱离皮肉,化作黑雾裹住全身。张铁牛抡起铲柄要砸,黑雾中突然伸出只枯手抓住玉简,连带苏童一起拽向甬道深处。
磷火在疾驰中拉成长长光带,苏童的后背重重撞上青铜门环。老者残破的身躯卡在门缝里,玉简被他死死按在门环凹槽处。青铜门上的饕餮纹突然转动眼珠,整扇门轰然开启的瞬间,苏童看见门后摆着九尊与父母合影中一模一样的青铜鼎。
鼎身上的裂痕正不断渗出黑血,鼎耳处拴着的铁链连接着穹顶星图。苏童的罗盘突然爆裂,磁针碎片在空中摆出个"凶"字。他猛然想起父亲教过的"九鼎镇龙局",转身要逃却被铁链缠住脚踝。
李慕鱼追来时正看见骇人一幕:九尊青铜鼎同时倾覆,鼎中黑血汇成河涌向苏童。张铁牛怒吼着掷出工兵铲,铲刃斩断铁链的瞬间,黑血突然凝聚成人形——那轮廓竟与苏童父亲苏明远分毫不差。
"童童…"血人发出沙哑呼唤,指尖触及苏童眉心的刹那,整座墓室突然亮起三百盏长明灯。灯影里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:苏明远与陈九指正在青铜鼎前争执,鼎身上那道致命裂痕,分明是陈九指用铜钱剑劈出来的。
老者残躯突然炸成血雾,雾中传出最后的嘶吼:"十三连冢要醒了…"血雾触及长明灯化作火雨坠落,苏童怀中的玉简突然浮空展开,显出一行新的血字:“子时三刻,血亲引路”。
李慕鱼突然拽下颈间玉坠按在苏童掌心,玉坠上的螭龙纹与玉简血字完美重合:“你父亲当年留的后手…现在只能以血亲为引破局!”
青铜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,鼎身裂纹中伸出无数血手。苏童望着越来越近的血人,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简上——父亲教过的保命绝学"血鉴天机",他第一次真正施展。
血珠在玉简表面凝成星图,九尊青铜鼎应声移位。当斗柄指向危月燕时,苏童看见鼎耳铁链全部锁向血人脖颈。他忽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执意要毁鼎——这九鼎根本不是镇龙,而是在养龙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