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鼎震动的声波在墓室穹顶撞出涟漪,九根铁链绷得笔直如弓弦。苏童后颈的玉简印记突然灼痛,那些穿透血人脖颈的铁链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,每道凹痕里都嵌着半凝固的血珠。
"当心反噬!"李慕鱼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钉在苏童脚边。铜钱触地瞬间化作三簇青火,将涌向他的黑血逼退三尺。张铁牛抄起半截工兵铲横在胸前,铲刃上昨夜沾的尸蚕毒液已经结成冰晶。
血人轮廓愈发清晰,苏明远的面容在血色中时隐时现。苏童注意到父亲虚影的右手始终虚握着,指缝间漏出的青光竟与玉简如出一辙。他忽然想起五年前收拾遗物时,父亲最珍视的紫檀罗盘上也有相似的裂痕。
"血鉴天机只能维持半柱香!"李慕鱼突然咬破指尖,在捆尸索上画出北斗纹路,“要破九鼎养龙局,必须找到生门对应的星宿位!”
苏童的罗盘早已爆裂,此刻只能仰头看向穹顶星图。二十八宿的方位被铁链搅乱,唯有危月燕的位置还闪着微光。他猛然想起昨夜在甬道壁画上看到的星象图——危月燕正对的位置本该是井木犴。
"斗转星移术!"他抓起把香灰撒向空中,灰烬被铁链搅动的气流卷成漩涡,“生门在虚日鼠,快用捆尸索缠住东南角那根锁链!”
李慕鱼手腕翻转,沾血的捆尸索如灵蛇般缠住指定铁链。青铜鼎发出刺耳摩擦声,鼎身裂纹中探出的血手突然僵在半空。张铁牛趁机抡起工兵铲劈向血人天灵盖,铲刃却穿过虚影砸在青铜鼎上,震得虎口迸裂。
血人突然开口,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:"童童,看鼎耳!"苏童下意识望向最近那尊青铜鼎,发现缠绕鼎耳的铁链上刻满细小的篆文。他扑到鼎前用手抹去血污,那些字迹竟与父亲笔记里的批注一模一样。
"甲子年七月初七,镇龙柱移位…"苏童的指尖划过冰凉的铭文,耳边突然响起幼年时父亲教他背的口诀,“九鼎连星,贪狼入墓,这是改命的风水局!”
血人突然发出痛苦嘶吼,铁链上的咒文开始渗血。李慕鱼拽着捆尸索的手掌被灼出焦痕:“苏童!你爹的残魂撑不了多久!”
穹顶星图突然开始转动,危月燕的位置迸出火星。苏童摸出六枚乾隆通宝按北斗方位撒出,铜钱触及地面的血渍竟直立旋转。他盯着钱币摆出的阵型,猛然想起父亲说过"血鉴天机"要配合生辰八字。
"戌时三刻生,命宫在未…"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简上。血珠沿着玉简纹路游走,最终在"锁"字上凝成光点。九尊青铜鼎同时发出嗡鸣,铁链应声断裂的瞬间,血人虚影化作青光没入玉简。
张铁牛拽起苏童就往墓道跑:"快走!顶棚要塌!"李慕鱼却突然甩出捆尸索缠住中央青铜鼎:“等等!鼎里有东西!”
三人回头望去,倾覆的青铜鼎内缓缓升起具白玉棺椁。棺盖上的阴阳鱼图案正在逆时针旋转,每条鱼眼都嵌着枚带血的铜钱。苏童认出那正是父亲随身携带的五帝钱,其中顺治通宝的边缘还留着幼时他磕碰的凹痕。
"开棺。"李慕鱼突然将银针抵住苏童咽喉,“用你的血开棺。”
张铁牛横身挡在中间:“疯婆娘你干什么!”
"让他开。"李慕鱼眼底泛着异样的青光,“这棺椁刻着苏氏宗族的徽记,只有嫡系血脉能开。”
苏童推开张铁牛,指尖触到棺盖的刹那,阴阳鱼突然停止转动。五帝钱上的血迹开始流动,在白玉表面勾勒出星宿图。当紫微垣的位置亮起时,棺盖悄无声息地滑开半尺。
腐臭的黑雾喷涌而出,李慕鱼甩出符纸化作火墙。待雾气散尽,三人看见棺内整齐摆放着九盏青铜灯,灯芯浸在暗红色液体中。苏童的罗盘残片突然从怀中飞出,悬浮在灯盏上方摆出个"祭"字。
"长明引魂灯…"李慕鱼的声音发颤,“这是续命用的邪术!”
苏童凑近细看,发现每盏灯座都刻着生辰八字。当他看到"庚申年戊寅月丁亥日"时,后颈的玉简印记突然灼痛——这正是他的生辰。最后那盏灯的灯油格外粘稠,表面浮着层金箔碎片,与玉简边缘的鎏金纹路如出一辙。
"你爹用九盏本命灯替你改命。"李慕鱼突然冷笑,“难怪你能活到现在。”
墓室突然剧烈震动,穹顶的星宿石开始坠落。张铁牛扛起苏童就往墓道冲:"要叙旧出去再说!"李慕鱼却反手甩出捆尸索缠住棺椁:“把灯带上!这是破局的关键!”
三人跌跌撞撞冲进甬道时,身后传来青铜鼎坠地的轰响。苏童怀中的玉简突然发烫,青光映出壁面某处凹陷。他挣扎着摸向那块青砖,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——正是父亲印章的图案。
砖块应声弹开,露出个尺许见方的暗格。里面躺着卷用红绳系着的竹简,绳结打法与五年前父亲系在遗物上的手法完全相同。苏童扯断红绳的瞬间,竹简表面浮出层血雾,在空中凝成八个篆字:
十三连冢,苏氏守墓。
李慕鱼突然夺过竹简,指尖划过某处刻痕:“这是陈九指的字迹!你爹和他…”
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翻在地,暗格深处喷出腥臭的血泉。张铁牛拽着两人滚进侧室,厚重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。磷火映出满室壁画,画中人身着周朝服饰正在铸造青铜器,为首的工匠腰间赫然挂着苏童那枚残缺的羊皮卷。
"铸鼎图…"苏童摸着壁画上的云雷纹,“原来九鼎是用陨铁所铸。”
李慕鱼突然用银针划破掌心,将血抹在壁画某处。血珠渗入砖缝的刹那,画中工匠的眼珠突然转动,手中铜锤指向侧室穹顶。三人抬头望去,发现那里嵌着块刻满星宿的青铜板,中央凹陷处正是玉简的形状。
"子时三刻到了。"李慕鱼突然将苏童推向墙壁,“血亲引路,现在!”
苏童的后背撞上冰冷青铜板,玉简自动吸附在凹陷处。星宿纹路逐一亮起,当危月燕的位置闪过红光时,整块青铜板突然翻转,露出条向下的密道。腐臭味扑面而来,隐约能听见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。
张铁牛点燃最后根火折子:“下不下?”
苏童握紧父亲的竹简,率先钻进密道。石阶上布满黏液,每走一步都会激起暗绿色的磷火。转过第三个弯道时,火光照出前方跪坐的枯骨——那具尸骸左手捏着风水罗盘,右手指骨深深抠进石壁,划出的痕迹正是苏童刚才用过的六合阵。
"是苏家人。"李慕鱼蹲下查看罗盘,“天池磁针是用人骨磨的。”
密道尽头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,苏童颈后的玉简印记开始发烫。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,连张铁牛都倒吸冷气——九根青铜柱呈环形排列,每根柱子上都锁着具风干的尸体,所有尸体的胸口都刻着苏氏族徽。
中央石台供奉着尊无面神像,神像手中托着的正是那卷完整的羊皮地图。苏童的残片突然从怀中飞出,与地图合二为一的瞬间,整座石室亮起三百盏鲛人灯。火光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:苏明远与陈九指正在青铜柱前对峙,后者手中握着的铜钱剑,正是苏童此刻别在腰间的家传法器。
"原来如此…"苏童按住狂跳的太阳穴,“十三连冢根本不是古墓群…”
李慕鱼突然捂住他的嘴。密道深处传来熟悉的陶埙声,曲调与五年前出殡时的一模一样。张铁牛握紧工兵铲,铲刃上的尸蚕毒液正顺着纹路渗入青石砖缝。
黑暗中亮起盏煤油灯,提灯人的草鞋踩在血泊里发出咯吱响动。当那人走进火光范围时,苏童看见对方空荡荡的左袖,以及断腕处新换的红绸——正是本该困在六合阵中的陈玄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