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言的白大褂突然发出布料撕裂的脆响,袖口被铁柜锋利的边角勾住。他扯着残破的衣袖退后半步,紫外线手电筒的光圈在档案柜内壁游走:“二十年前的验收记录被人重新装订过,看这线头——”
陆深伸手按住正在飘落的尼龙线头,指腹搓了搓发硬的胶质物:"档案局专用的装订胶水,去年才招标更换供应商。"他突然用牙齿咬开手电筒后盖,倒出两节五号电池,“赵明诚三年前分管过档案数字化工程。”
"所以这些…"秦然用枪管挑起发霉的档案册,霉斑在强光下呈现诡异的同心圆纹路,“都是他特意保留的罪证?”
三人同时转头望向暗门,排水沟的轰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。沈言的白大褂下摆还在滴水,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水线:“水阀被切断的速度太快,像是有人远程操控。”
陆深突然抓起两本验收记录抛向空中,泛黄的纸页如枯叶纷飞。他盯着某页边缘的折痕:"看这个装订孔间距,和物证科收缴的装订机完全一致。"他摸出手机调出照片,“赵明诚办公室那台德国进口的——”
"2019年政府采购目录里根本没有这个型号。"秦然突然用枪托砸开相邻的铁柜,成捆的汇款单雪崩般倾泻,“境外账户…这些是化工厂设备采购的回扣记录!”
沈言的镊子尖挑起张泛黄的收据:"瑞士银行的存款凭证,1997年10月14日存入,正好是爆炸案前两天。"他突然将紫外线灯对准数字水印,“这个防伪标识,和赵明诚去年破获的跨境洗钱案缴获的票据相同。”
暗室外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,整面墙体都在震颤。陆深抓起消防斧抵住暗门:“他在拆承重墙!”
"不是拆。"沈言的白大褂擦过生锈的管道,“是启动自毁程序,这个密室连着化工厂旧址的危楼。”
秦然突然将枪口对准天花板连开三枪,混凝土碎块簌簌掉落。她扯着垂落的电线荡到档案柜顶端,战术靴踹开通风口盖板:“这里有通道!”
陆深正要跟上,脚下突然塌陷。生锈的网格板裂成蛛网,二十年前的设备图纸如雪片坠落。他抓住悬空的钢管,腰间的齿轮钥匙撞在铁架上迸出火星。
"接着!"沈言抛来系着物证袋的尼龙绳。陆深凌空抓住绳结,借力荡到秦然身侧时,瞥见她后颈有道三厘米的陈旧伤疤——和法医报告里陈永年颈部的疤痕一模一样。
通风管道弥漫着刺鼻的柴油味,秦然的枪管在黑暗中忽明忽暗:“你早就怀疑我?”
"陈永年拖我出火场时,扯断了我的警号牌。"陆深摸着胸口的烧伤疤痕,“那块金属片,三天前出现在你父亲的遗物里。”
管道突然剧烈倾斜,成箱的档案册顺着坡度下滑。沈言的白大褂挂住凸起的铆钉,紫外线灯扫过某个泛光的角落:“1998年防汛报告!西郊化工厂的地下排水系统改造图纸!”
三人挤在变形的管道接缝处,陆深用打火机烘烤着受潮的图纸。焦糊味中逐渐显现出用红笔圈出的七个泄压阀,连成的图案竟是市局大楼的平面图。
"第七阀在这里。"沈言的镊子尖点在图纸边缘,“现任局长办公室的正下方。”
秦然突然扯开战术背心,内衬口袋里掉出半枚齿轮钥匙:"父亲火化前攥在手心的。"她将钥匙按在图纸上,“和赵明诚保险柜的锁孔匹配。”
管道外传来液压钳剪断钢筋的声响,陆深突然将图纸塞进外卖箱:"该送最后一单了。"他踹开变形的通风口,暴雨混着柴油味灌进来,“走排水渠!”
浑浊的水流没过大腿时,沈言的白大褂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。他扯着衣领浮出水面,手里攥着半截锈蚀的铁链:“泄压阀手动控制杆!”
陆深潜到水下,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阀门口崭新的划痕。齿轮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,他感觉后腰的旧伤突然刺痛——和当年在火场被钢筋贯穿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阀轮转动到第三圈时,整条排水渠开始震颤。秦然抓着漂浮的档案箱嘶喊:“他在放闸!”
湍流中,陆深看见闸口亮起红光。生锈的齿轮突然逆向旋转,二十年前的防汛警报在管道深处回荡。他抓住秦然的战术背心,两人被水流拍向突然开启的暗门。
"咳咳…"陆深吐出呛进气管的污水,手电筒光束在穹顶划出弧线。这是个半圆形的地下仓库,墙面上用红漆画着八个同心圆,每个圆环都钉着泛黄的工程图。
沈言的白大褂挂在中央的铁架上,紫外线灯扫过墙面:"1997年到2017年,每隔三年改造一次排水系统。"他突然用镊子夹起某张图纸的订书钉,“和赵明诚升迁时间完全吻合。”
秦然抹了把脸上的水渍,枪口指向西北角的保险柜:“那个型号是市局三年前淘汰的,为什么会出现…”
她的话被破门声打断。赵明诚的怒吼混着暴雨砸进来:“陆深!你父亲没教过你好奇心害死猫吗?”
陆深反手将齿轮钥匙插进铁架锁孔:"他教过我,039号质检员永远要多备一把钥匙。"随着机括转动的脆响,墙面上的工程图突然翻转,露出背后血淋林的验收报告。
赵明诚的假肢踩在水洼里发出吱嘎声,他抬手连开三枪,子弹在陆深脚边溅起火星:“把东西放下!”
"1997年10月15日,你在第八个泄压阀焊点做了手脚。"陆深举起泛黄的施工日志,“值班记录显示当晚你根本没去巡逻。”
沈言突然掀开白大褂,露出别在腰间的执法记录仪:“二十分钟前,物证科在陈永年断指里提取到你的DNA。”
"胡扯!"赵明诚的枪口微微发颤,“那老东西二十年前就…”
他的话音被破空而来的齿轮钥匙打断。陆深甩出的钥匙精准命中假肢关节,赵明诚踉跄着撞上铁架。生锈的支架轰然倒塌,二百多本私密账本倾泻而出。
秦然踩着积水滑到账本堆前,枪管挑起最上层的会议记录:“2018年扫黑除恶专项会议纪要,你的批注很有意思。“她故意将纸页转向众人,”‘重点排查与化工厂旧址相关的举报线索’——这是在给自己扫尾?”
赵明诚突然扯开警服,露出心口的疤痕:"你们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!"他狂笑着按下遥控器,“整个地下仓库连着三吨硝酸铵,要死一起…”
爆炸的轰鸣比他的狂笑先到。
气浪掀翻所有人的瞬间,陆深扑向秦然。他们撞破脆弱的石膏板墙,滚进相邻的防汛物资库。沈言的白大褂挂在消防栓上,被气浪撕成碎片。
"咳咳…"陆深吐出嘴里的石膏粉,摸到后腰流血的伤口。秦然压在他身上,战术背心被钢筋划开二十厘米的裂口。
"你中弹了?"他摸到黏腻的血渍。
"档案册的金属包边。"秦然撑起身子,从肋下抽出变形的档案夹,“比防弹衣好用。”
沈言的咳嗽声从废墟另一侧传来:“硝酸铵是假的…咳咳…他虚张声势…”
陆深扒开压住右腿的砖石,摸到个冰凉的东西。手机屏幕照亮掌心——是半块警号牌,边缘还带着熔化的痕迹。
"039…"他摩挲着凹凸的数字,“父亲殉职时戴的警号。”
秦然突然用枪托砸开变形的铁柜,拽出整盒微型胶卷:“这才是真正的炸药——赵明诚这些年受贿的影像记录。”
仓库外突然警笛大作,探照灯的光束刺破雨幕。赵明诚的嘶吼混着电流杂音传来:“启动B计划!把整个片区夷为平地!”
"他在调用拆迁工程队!"沈言拖着伤腿挪到观测孔前,“三台挖掘机正在破坏承重柱!”
陆深抓起消防斧劈开通风管道:“跟我来!”
污水没过腰际时,秦然突然拽住他胳膊:“你早知道警号牌在赵明诚手里?”
"当年火场找到父亲遗体时,他手里攥着这东西。"陆深从裤袋摸出密封袋,里面是烧焦的警号牌残片,“边缘的熔痕和赵明诚假肢的合金成分一致。”
沈言的白大褂碎片突然被气流卷到高处,紫外线灯照亮墙面某处:“快看!这个弹孔走向…”
三人同时仰头。二十多个弹孔在墙面连成箭头形状,直指西北角的变电箱。陆深踩着货架跃起,斧刃劈开电箱外壳的瞬间,整面墙轰然翻转。
密室里,八具裹着警服的骷髅呈环形跪坐,每人胸前都钉着带编号的警号牌。中央的铁桌上摆着本泛黑的圣经,摊开的那页用血写着:1997.10.15。
"第八个…"秦然的枪管微微发颤,“跪在最外侧的是我父亲!”
沈言用镊子挑起圣经上的毛发:"赵明诚的头发,毛囊部分有近期脱落痕迹。"他突然将紫外线灯对准墙面弹孔,“这些弹道模拟的是当年的射击轨迹——他在还原某个现场!”
陆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骷髅的右手,039号警号牌在无名指位置闪着冷光。他蹲下身查看指骨:“拇指关节粉碎性骨折,和父亲当年做卧底时受的伤…”
整栋建筑突然倾斜四十五度,成箱的档案册砸向密室。赵明诚的狂笑通过扩音器震荡着雨幕:“这份大礼满意吗?你们陆家两代人…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陆深从通风管破口跃出,沾满血污的外卖箱重重砸在赵明诚后背。两人滚下挖掘机驾驶室时,他看见对方假肢缝隙里卡着片烧焦的警服布料。
"父亲把你从火场背出来时…"陆深的手肘死死抵住赵明诚喉咙,“你在他后背开了三枪。”
暴雨冲刷着赵明诚扭曲的脸,他挣扎着去够腰间的引爆器:“那老顽固…非要查验收报告…”
秦然的子弹精准打飞引爆器,她踩着挖掘机履带跃下,枪口顶住赵明诚太阳穴:“化工厂爆炸案,是你和陈永年联手做的局?”
"局?"赵明诚咳出血沫,"当年八个验收组成员,七个同意修改参数…"他的假肢突然弹射出利刃,“只有陆山那个蠢货!”
陆深抓住他手腕反拧,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:“所以你在我纹身颜料里掺溴甲酚紫,让变色反应成为指认证据?”
探照灯突然照亮整个废墟,特警队的直升机在头顶盘旋。赵明诚望着陆续降落的突击队员,突然癫狂大笑:“你们以为赢了?039号档案库的自毁程序…”
他的狞笑凝固在嘴角——沈言正举着物证袋站在废墟顶端,袋里染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五分钟前发送的撤销指令。
"多亏你爱用生日当密码。"沈言的白大褂在螺旋桨气流中猎猎作响,“1970年3月9日,化工厂奠基日。”
陆深将赵明诚铐在挖掘机履带上,转身望向暴雨中的城市灯火。秦然突然扯住他衣袖:“你早知道我的身份?”
"陈永年拖我出火场那晚,往我手里塞了块奶糖。"陆深摸出泛化的糖果纸,“和你父亲解剖报告里胃容物包装纸相同。”
沈言的声音从高处飘下来:"秦队,麻烦搭把手。"他晃着手里染血的档案袋,“这些汇款记录需要三个见证人签字。”
当特警队冲进废墟时,陆深正蹲在039号警号牌前抽烟。火星明灭间,他摸出震动的手机,外卖软件自动刷新出新订单:
“青阳路32号三单元304室,麻辣烫不要警徽。”